麻五爷被踩得很疼,知道自己的话不对卜守茹的心意,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卜守茹的心事却不太清楚,便又站到卜守茹的立场上想了好一会儿,才对马二爷说:“只是二爷呀,你也别太小气了,更别打那十五家轿号的主意。那十五家轿号每月的进项有多少,你想瞒也是瞒不了的,卜守茹可是在轿号里长大的……”

    卜守茹更气了,觉得麻五爷实是个点拨不开的榆木脑袋。

    当晚,卜守茹找到了麻五爷的香堂里,指着麻五爷的鼻子,就是一通老实不客气的骂,骂麻五爷和她好不是真心,被马二爷几杯酒一灌,就不知姓啥了!竟说了那许多昏话、胡话!

    麻五爷却不知自己昏在哪里,又胡在哪里,便问:“我给你多讨些银子,不是好事么?”

    卜守茹道:“姑奶奶我要的不是银子,是轿号!是马二爷的命!我今日明打明地告诉你:我进马家的门是为了保住卜家的轿号,也是为着去夺马家的轿号!不把这些轿号都弄到我手上,我……我是不会甘心的!”

    麻五爷呆住了,直到这当儿,他才发现,他过去太看轻了卜守茹,只把她看作一个可人心意的俊妮儿,就没想到她的心会那么野。

    倒回头再想想,越发觉得站在他面前的这俊女人不是一般的等闲的人物,这俊女人出聘到马家去没哭,把自己亲爹绑到乡下去没哭,就是头一回和他做那事时,也清醒得很……麻五爷心里一阵凉飕飕的,马上想到:闹不好,只怕自己日后也会成为卜守茹的对手的,今日对她就不能不防……想到一个“防”字,却又觉得可笑:他麻五爷睡了人家,还要防人家,成啥话呀!再者说,人家的对手是马二爷,要图谋的是马二爷的轿号,关他麻老五一个屁事!

    遂又发现事情还是和自己有关。

    她若是真能从马二这老小子手里夺下全城的轿号,自己倒应该可心去帮她才对,帮了她,也就是帮了自己。马二爷的轿号落到卜守茹手里,也就算落到了他麻老五手里。

    这么一想,麻五爷笑了,说:“这不怪我,只怪你卜姑奶奶没和我说清楚。”

    卜守茹定定地盯着麻五爷问:“这会儿我总说清楚了吧?”

    麻五爷点点头:“这会儿算说清楚了。”

    卜守茹又问:“那你说该咋办吧?”

    麻五爷说:“好办。卜姑奶奶你看好了就是,我先帮你把那老东西许下的十五家轿号弄下来,而后就叫帮门的弟兄暗地里动手,往马二爷的轿号里藏炸弹,赖他一个革命党……”

    卜守茹道:“姑奶奶我不喜放赖,赖马二个革命党不算正大明光的好主张。你再好生想想吧,反正真革命党和你也有交情,那日送我爹出城,不还护下一个秀才么?我想,到时候真弄两个真革命党来,你也办得到。”

    麻五爷拍了胸脯:“那是。我麻老五没别的本事,就是朋友多,各路的都有。”

    然而,麻五爷想来想去,最后还是没有动手。

    卜守茹一追问,麻五爷便说还没准备好。

    闹到后来,卜守茹不高兴了,麻五爷才说了实话:马二爷这人一向和官府走得近,赖马二爷一个革命党不行,就算真弄两个革命党塞到马二爷的轿号里,只怕也不行,知府衙门的邓老大人月月收着马二爷孝敬的月规,才不会杀马二爷的头,断自己的财路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