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青每个月能有一点粮食,是国家给的补贴,知青点冲垮之后,这些粮食自然要由大队再另外拨一点出来,分发到每个知青手里。不发粮食,这半个月就没着落,摊去每户村民家里,多一个大活人,哪家都养不起。

    除了村支书家里。赵安岳住进村支书家之后,他本就是个敏锐的人,也不单纯无知,他知道作为村里的干部,吃点回扣、多从大队划拉一点粮油回家是常事。但红旗村的这位老支书似乎没有这么简单。

    这话是怎么说起来的,是从赵安岳去了老叶家吃的第一顿午饭开始的,当天中午,叶家吃的是黄豆焖豆腐,白水煮青菜叶子,还有一个红薯玉米粥。赵安岳没说什么,喝了一碗粥,另外吃了一个烤红薯,就回屋休息了。

    这伙食也太差了,比他们在知青点吃的还不如。现在已经不是饥荒那几年,粮食没有这么紧张,并且红旗村位于长江中下游,是鱼米之乡,自古就是产水稻出大米的地方,水稻也是一年三熟。早中晚三次稻米丰收,这红旗村也不是贫穷大村,怎么堂堂一个村支书,家里一丝肉丁都看不到?

    赵安岳不信。可别说赵安岳不信,就是谁家都不信。

    话说乔霜至去郑家,郑嫂子一个寡妇,头一餐,也弄出三四片腊肉,煸出油脂,给新来的知青煮了一道腊肉煸青豆,青豆也是时蔬,新栽的,乔霜至还觉得特别清甜,好吃。

    再说江雅安在陈家,陈家更不可能委屈她了,陈窈川亲自下厨,煮了一锅鲫鱼汤,两条青鲩在水盆里养着,准备晚上杀给江知青吃的。

    汤还在吊着,没有滚沸,也就没有端上桌,“嘭嘭嘭”,外头传来敲门声,陈窈川腿脚不便,迟了一步,是小丫头陈璎去开的门,一个高大的叔叔站在外头,两人交流了几句,陈璎就朝院子里喊:“姨,有叔叔找你,姨!”

    喊得很大声,小孩声线本就高,小丫头催促,“姨,你来呀!”

    江雅安还没从房间出来,倒是陈窈川先从厨房出来了,赵安岳站在外头,手里提着一袋陈米,半袋面粉,说:“队长好,我是来给江知青送粮的,江知青她在吗?”

    送粮的?陈窈川眉眼一耷,没有吭声。心道:一日不见,如隔三秋。我看你们是分离不得,才片刻功夫,这就上赶着要见面了。

    江雅安在房间里做衣服,看见陈家窗帘上有几块白布,她直接扯了下来,准备给自己做套睡衣。

    两个男人明明没有交流,电光火石间,却仿佛已经擦过一轮火花。陈窈川说:“她在屋里,你进来坐吧。”

    队长还是要有个队长的样子,别知青来了,不让他进门,传出去坏名声,不好听。

    陈窈川让步,也错开两个身位,让赵安岳进门,可对方却不进,嘴里还说:“多谢队长,我就不进来了,我找江知青说几句话,说完就走。”

    “有话进来说。”陈窈川彻底打开大门。他心说:我就这么傻?你们最好是有正事,别跟我扯什么幺蛾子,有话也要在我眼皮子底下说。

    “那好吧。”赵安岳耐不过,提着两袋粮食进了大门,将粮食袋子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,厨房吊着的鱼汤传出甜味,他嗅了嗅。

    陈窈川自然是不会留他吃饭的,见他进门,然后一言不发,钻进厨房去了。

    江雅安的针脚很细密,堪比当代缝纫机,她这项技能,符惊雪不记得自己有没有,有可能缝纫技能是属于江雅安的,也有可能是属于她自己的。但是她记不清了。昨天晚上雷雨过后,她的脑子就像被雷劈过,有些混沌,不那么清明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