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手触及她的鬓边，拇指抚及一绺乌发，一时忘形，竟说：“小公主，酒也香，你也香。我这——不算无礼吧？”
妧平再一垂睫，只呆呆的：
“在金兰，女子等同财物；父子兄弟，能收能继⑴。对一件器物，是称不上有礼与无礼的。”
“初逢时，你可是烈得很。而今——委实难以料想。是单对我一人柔顺，还是对他们都——”他却似不快，左手再抚上她的眉尖。
“小特勤留着我，原是为了折辱吗？”
她极委屈。
那拂云笼烟一般的娥眉，竟不画而黑，细长入鬓，嫮目又似含露。松髻低低，一股青丝流下来，萦围在怀。
“——和你一样，我阿娘也是汉人。”
狄律忽而局促地道，转一转食指上的绿松金戒。
那美石呈一个纤长的马目形，蓝绿互融，斜走几条细铁线，阴雕一个侧着的兽首，似狼似狐，不知是为何物。戒臂并无纹饰，磨得很光润。金子本霸道，而一旦戴久了、与主子磨合久了，往往就暗敛宝光，此不夺人光彩也。
“阿娘，她是难产死的，我没见过她。死了也干净！灰飞烟灭，了结冤仇。她跟着我爹，不成妻妾，不似主仆，终不是长久之计。你跟着我——你今后只有跟着我了，我就是你男人。”此言一出，他倒先不安起来，像怕这小女子反悔，又加了一句，
“你听话些，我会对你好。”
十八年来，他是野惯了的，一颗心不定，总系在马背与刀环，而与她偏多忸怩之语：
“我、我也不十分清楚，什么才算完全占有一个女人……我们这般，看也看过，抱也抱过，就是有了吧。——嗯？你好香，前日我叫人给你烧水，洗过了澡，怎的还是香呢？”又轻笑，
“小女鬼，我喜欢你脸红红的，一点不丑，洗了胭脂澡似的——”
她早忘了该说什么，已被他抱住，按在他怀中，不能再抬头。
他强硬地道：“听好了！不许改了！今后跟我！”
北胡豪放，此话不假。
抱了一刻，妧平终于想起来，怯怯地，也环上了他的背，宽得抱不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