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许因为睡前喝了酒,肖宇在军中集体生活的第一夜没有受到蚊虫和鼾声的困扰,一觉睡到了天亮。在起床洗漱的时候,就听到了风声,昨天亥时正,陈掌刑守在角门,抓到了5个违背夜禁,准备偷偷溜回营中的倒霉鬼,全部剥了上衣挂在营外辕门的横杆上喂蚊子,到现在都还没有放下来。

    军营其实有点潜规则,亥时关角门,卫兵会稍稍延迟个一刻钟关锁,有些幸运赶回的,和卫兵相熟,或者塞点辛苦费就可以溜进来,谁知道陈长官昨天搭错了哪根筋,会来个突袭检查呢,这几位可真是倒霉催的啊。

    早上天一亮,伍中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拆开了昨天收到的礼物,惜春閣的赠品香包。昨天拿到的时候不好意思当场拆开,回营的时候又已经禁了火烛,所以熬到早上才能看到香包的内容。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?不像是麦子啊?”,有人惊讶道。

    肖宇凑过去瞄了一眼,绣花的小布包内是一小把晶莹的米粒,加起来可能也只有几十颗。

    “是稻米。”

    肖宇捻起一颗在嘴里嚼碎,确认后肯定地回答。

    “这就是稻米?喔喔,还真是好看”

    几个人纷纷上前分了一粒捻在指尖仔细的观察,并开始讨论起这稻米应该如何烹煮品尝。

    “可怜的孩子们......”,肖宇心中暗自怜悯,这年头大米还真是奢侈品。他隐约记得,孔子他老人家曾经曰过:“食夫稻,衣夫锦。”,把能吃到稻米和穿上锦衣并列为这时候人类衣食上的至高享受。

    终于听不下去的肖宇终止了大家的讨论:“稻米太少了,没法吃,回头大家把手里的集中起来,找时间我来煮碗粥,每人可以尝上一口。”

    随后的几天,肖宇有机会亲身体验到了冷兵器时代的军队常规训练,因为营养的问题,训练强度倒是没有想像中大。所以古人才说穷文富武,比如现代军队每天的伙食标准大概是人均热量达到5000-7000大卡的食物,这需要充足的主食、肉食、蛋、奶和油脂才能提供。定远军因为靠近草原能从东胡牧场采购,肉和奶的供应估计比起夏国其他军队还要充足一些,但是肖宇估计,即使军中保证了一日三餐,而不是民间的两餐,每天的热量估计也只有3000大卡左右。倒是大强度训练前,会多些肉食和奶制品的供给,虽然味道都很一般,主要是受限于仓储条件,没有冰箱和冷链运输,导致食材,尤其是肉类,大都不怎么新鲜。话说不论哪个时代,军队伙食的味道都很是一般,比如驻阿富汗美军就将军队食堂和监狱相提并论,而其他国家如德国、法国和加拿大军队却觉得美军的食品已经算是豪华大餐了。尽管食物粗劣,因为大运动量造成的饥饿,肖宇对这些味道难以形容的饭食,还是能吃的津津有味。值得表扬的是,新兵营的主食供应相对充足,吃饱还是没问题的。

    后来,肖宇了解到,定远军每天的粮食补给分为5级,甲类是专供骑兵,还包含了马匹的豆类、谷类等精饲料。乙类就是他们现在享受到的,一天三餐管饱,有定量的肉干和奶酪供给。丙类是典型战时伙食,补给运输受限时,就只有一天两餐了。最差的是戊类,是给民伕的定量供给。通常来说,越是精锐部队,补给等级越高,因为精锐人数少,同样多的补给,按人头就可以多分一些。所以,年轻的军人们才会保持有最基本的争胜之心,将进入更加精锐部队当成目标。

    第二天就轮到五天一次的疾行演练,吃过早餐,肖宇集合队伍,参加这相当于现代武装越野的拉练。除了头盔、全身铠甲,随身武器,还需要背负自己的粮篑,要求的载重不少于30斤,全副武装沿着营区外的一条山路来回跑步10里。因为是少年兵,身量未足,这个负重据说还只是军中的最低要求。初次参加时,肖宇心里还有点没底,不过还好,自己的身体素质却真不是盖的,跑起来,倒没有上学时三千米测验那么难受。路程过半的时候,还搭手帮助了当天轮值杂务的黄奇背了一下营帐,这块充作五人营帐的油毡布也非常沉重,但是也是长途行军时必须要携带的。

    完事后,肖宇发现这10里路并没有想像中长,大概只相当于后世的4公里多点,不过由于全程山路,跑回营地的时候,肖宇感觉到心脏狂跳、双腿发软,汗流浃背。队伍里有些体力较弱的可怜孩子,最后一里几乎是一路呕吐着跑下来的,整个早餐基本上都白瞎了。

    日常还有常规的队列训练,其实就是军队的阵型训练。主要操练的是八种战斗阵型,大概是是方阵、圆阵、疏阵、数阵、锥形阵、雁形阵、钩形阵、玄襄阵等阵列,还有依照山、林、水、火等天象、地势的权阵变换。变阵的时候,作为基层的指挥官就必须要按照金鼓和旗帜的指令,指挥自己的小队,按照对应旗帜指点的方向和挥舞的缓急,或者按照金鼓的轻重,以各种速度,或急或缓,或进或退的变换阵型,改变站位的疏密和攻防的形态。也要兼顾本队的小旗或者两司马的铜铎,配合局部的细微调整;或者按照信使的口令和其他小队或者配合,或者碰撞,进行局部阵型的对抗练习。

    只有身临其境,萧峰才知道古代军中指令传达的复杂程度。作为一个合格的基层战地指挥官,耳朵都要随时听着六鼓(雷鼓、灵鼓、路鼓、鼖鼓、鼛鼓、晋鼓)四金(錞、镯、铙、铎)的声音,大致了解全军的意图、留意大势的进退和缓急。还要随时关注主帅指挥旗帜的种类变化,关注是否有自己所属部队的身份旗被挂起,还要注意指令旗,通过颜色,指向,以及判断鼓车的鼓点缓急,来接受各种指令。

    各部的军官,还要再用本队的旗帜和金鼓将战略性的命令分解成战术指令转发。战术命令传达到最基层的两司马(注:相当于排长)摇铎(注:四金之一,类似铃铛,两一级指挥工具)指挥动作,像肖宇这样的伍长则通过手势和口令再带领本伍来进行最终的执行。要做到全军指挥如一人,是需要大量专业的各级指挥官、令训官传达指令和大量的操演实践的。

    所以,如果轮到当天有队列、阵法训练,那一、两个时辰的练习比起武装越野10里要疲劳得多。在这严整的军阵对决中,既没有评书中所谓的勇将单挑,也没有任何个人的勇武发挥的余地,每个人都只是这架精密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。军士必须严守本分,按照既定的严格规范动作,得以让军阵整体朝着“其疾如风,其徐如林,侵袭如火,不动如山”的境界努力。而密集的金鼓,纷繁的旗帜在这校场上模拟出一块严整、肃杀的战场,让还没有机会走上战场的新兵们体会到了片刻间生死两分的压力,也让只在电影上看到过古代战争的肖宇有了完全不同的感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