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饭后,肖宇带了同伍的弟兄们来到校场,安排他们参加分组的阵列格斗。他自己在校场边的树荫下找到了队长牛壮。牛壮是一条黑脸大汉,脸上有一道从右眼斜划倒左腮的粗大伤痕。右眼的下眼皮被划开,导致眼睑外翻,形容有些恐怖。肖宇记得牛壮是东城军的一个二伍(注1),算是摸到了军官的边。但是东城军几百个伍,也就有几百个二伍,想要再上升一级进入军官序列,从年龄来看,在他剩下的服役期内,恐怕是没太多指望了。而新兵营的士兵们,反倒因为有了六年专门培训的学历,起点很高,只要有了军中历练,都会从低级军官起步。所以,这些类似于后世军士长身份的队长,对于这些将来的长官萌芽,多少会有些心理不平衡,如果他们再感觉到自己不被尊重,肯定就会十分愤怒了。

    魔族虽然在选拔人才的传统上,有着“尚贤”的思想,强调“宰相必起于州部,猛将必发于卒伍”的基层遴选原则。但是,另一方面,抛弃了前朝以贵族血统选士的方法后,作为比较客观的选拔标准,魔族比较注重学习经历,就有点类似于后世的“唯学历论”。这点导致在军中,没有受到过专业军校学习的基层军士,除了火线提拔一条狭路,很难在获得学历前,有机会进入军官序列,而只是沿着士兵的阶级晋升。虽然从军爵来说,大庶长已经等同于卒长,但是如同前世国企早期的干部和工人编制的差别,八级钳工按照规定,待遇等同于处长级别的车间主任,但是在个人发展前景上,和处级干部就差了很多很多。

    肖宇揣摩着牛壮的心态,几步外看见牛壮目光转过来,不慌不忙地停步行了个正规的军礼——右手横臂胸前,双脚相碰发出“砰”的响声——这是他在家里几天认真练习的成果。然后招呼到:“牛队正!”

    “有事?”

    牛壮看着肖宇,几天不见,不知为何,感觉上颇有些陌生,竟然感到略有些慌张。他挥手让附近几个兵士离开,问道:“你身体大好了?”

    “托福,已经大好了。”,肖宇假装没有发现牛壮瞬间的慌张,心中恍然,在安排火岗的问题上牛壮还是自觉理亏地,看来这哥们虽然有些贪小,为人还不算很坏,可叹就算是老实人有了些小权利,也难免作怪。

    肖宇知道有些人背后偷偷叫“自己”石人,除了说他平时寡言少语,还指他一向表情冷硬,不好说话。看起来这样不同事物的下属,其实对上司也是有些压力的。于是肖宇保持一贯的面无表情,平淡地说到:“报告牛长官,我身体大好了,现在回营报到。”

    不等牛壮回答,他一口气接着说道:“另外,我听伍中兄弟说,我不在期间,七伍连续排了5天的火岗,弟兄们熬夜过多,个个神疲气衰,我回来特向牛队正讨个恩赏,接下来两旬,让伍中弟兄休养生息,不要再派七伍的夜哨任务!”

    肖宇保持着冷硬的表情,紧紧盯着牛壮的眼睛,目光凶狠倔强,口气却还算柔和,继续说道:“按照军中条例,因伤病缺员的行伍,避免指派一线任务,按说指派夜岗也算事出有因。但是军法也说,‘朝作暮息,作息有度’。连续指派夜岗,坏了作息,恐怕也有违军法,还请队正详加考察。”

    说完,保持着军礼的姿势,横臂而立,继续盯住牛壮的眼睛。这家伙在前世上初中时,混过一段时间的古惑仔,恐吓同学勒索烟钱,所以一副暗藏凶悍的表情拿捏的十分到位,加上一向的愣头青名声,给牛壮的压力还是很大的。

    “唔唔”,牛壮见借口已经被肖宇封死,他是个没有急智的人,又被肖宇眼神震慑,一时无言以对,只能支支吾吾,做出考虑的样子,试探道:“接下来的二十天内不给七伍派火岗倒是可以...”

    “多谢队正!”,肖宇不给他啰嗦的机会,再行一个军礼。然后如同川剧变脸一样,突然展颜一笑,满面春风转换话题道:“在下此次受伤,多谢了营署陈罡长官多方照顾,想请陈长官到惜春閣宴饮,但是除了伍中弟兄,尚没有够分量的陪客,不知牛长官能否赏脸作陪?”

    “啊...那个...韩长官会去不?”,牛壮面色变了几变,听说陈罡对肖宇很是照顾,暗想肖宇的后台不是卒长韩幕吗,难道陈长官也和他有旧?韩幕为人公正刚直,下属不犯军规,反倒不怎么怕他,而满面和气的陈罡的为人难以捉摸,笑容和煦,却让底下人心里发寒。

    牛壮看见肖宇的一脸寒霜,眨眼间就变得满面春风,和平时给他的印象完全不同,心道:“难道这厮真的摔坏了脑壳,突然就开心窍了?老话说宁欺白头翁,莫欺少年穷。就看这小子变脸如翻手的本事,将来只怕也不是什么善茬。”

    于是声音不由变得柔和起来:“说什么赏脸,一个队里的兄弟本来就应该多亲热亲热。那申时末我到军舍来带你们出门?”,说到后半句,身段已经放到极低。本来请客的人应该亲自到家门迎他,哪里有客人上门来迎接主人的道理。

    “牛大哥客气了,”肖宇拿捏着语气分寸,吩咐道:“出营的腰牌还麻烦牛大哥操心,我现在去请陈长官。”

    “快去快去,出营的事情交给我。”

    牛壮一张大脸不觉得笑出花来。他虽然也住在营署官舍,却是和几个队长挤在营署卫队的宿舍中,和真正的军官宿舍大门都不开在一处。加上和陈罡的军阶差了太多,平常是没有机会和陈罡一起吃饭的。

    “哦,对了,过几天大交易坊门口的东城广场,要处决一批盗匪,由东城军的人负责镇场,”牛壮像突然想起一样,开口说道:“我们营要派2个伍去观风协防,如果我们队能分到一个名额,我就派给你们七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