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六中午，四个人照常聚在贺涵家，大快朵颐：白斩鸡、小炒肉、凉拌茄子、红烧鱼、新鲜蔬菜。家常的口味，有浓有淡，连最近胃口不大好的张小枚都多吃了几筷子。张子谦笑眯眯地望着老婆吃得开心的样子，比自己吃好更满足。
林一清自觉地夹着一块鱼尾巴，啧啧称赞：“好吃！和我妈一样，烧鱼的时候喜欢放一点豆瓣酱，特别香！贺涵，崇拜死你了！我要能像你一样会烧菜，该多好啊？”
“吃点鱼肚吧，没刺，”贺涵享受着众人的夸赞，给一清夹了一块鱼肚。
小枚说：“每次吃饭点鱼，你总从尾巴吃起，吐刺比谁都溜，是不是很喜欢吃鱼尾？”
一清叹了口气道：“才不是呢！以前在家吃饭，鱼肚都是我妈的。没听说过吗？老婆是真爱，崽崽是意外。我的家庭地位，只有吃鱼尾的命，美其名曰‘敬老尊贤’。”
“让小孩子吃鱼尾，多危险啊！”小枚忍不住说，“你们家是不是规矩很大？刚认识的时候，我们都觉得你说话很拘谨。”
“没什么规矩，只要不惹我妈生气就行了。偏偏她比较敏感，你懂的，学哲学的，我随便说句话，她能分析出三层意思、五个条件，我能不小心谨慎吗？”一清又道，“上次贺涵说我掩饰身份不过关，我想了很久，把自己的话录下来做话语分析，发现了两个语言习惯需要改：其一是长句太多，其二是惯用关联性虚词，不符合汉语使用日常。我一直在改，多说短句，少说因为所以，逻辑再破碎一点。有没有觉得，我说话自然多了？”
张小枚听得目瞪口呆：“我还以为是关系熟了，才听得顺耳。原来你做了这么多功课？”
贺涵也很惊讶，没想到夏令营时自己的一句话，让她琢磨了这么久。他凝望着一清，心想：“果然世上并没有什么天才，只不过用心罢了！”他想起黄璃那句“清浅”的评价，不禁失笑；转念又一想，如果把黄璃的话告诉她，她一定很得意，一定睁大眼睛向他炫耀。想到这儿，他强忍笑意，什么也没说。
饭后，贺涵摆出爷爷留下的茶具，给大家泡茶消食。张小枚抱着一杯清水，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。子谦摸摸她的头说：“宝贝，辛苦了，我陪你喝水。”说着自顾倒水去了。林一清赶紧对贺涵说：“我陪你喝茶。”贺涵静静地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。
林一清抿了一口，开始汇报前夜所得。
“我和公司的女职员打了个照面，她们一无所知。马姐，就是那个胖阿姨，可能对公司财务稍稍有点了解，但也有限。我打算走一走小枚名单上的两家整形医院，不一定有收获，慢慢跟吧，请小枚配合我调查医院的客户资料。另外还要查一查黄璃的家庭以及公司其他人……”
轮到贺涵，他尽量客观地描述二人的对话，包括黄璃对一清的评价，他的艺术追求，以及坎坷的身世。说完之后，小心翼翼地说：“他似乎对我没有恶意。”
“本该如此，”林一清道，“绑架、传销啥的，都是你自己脑补的！”
“就是啊，邀请你参加年度盛会，把你暴露在他的圈子里？”张小枚道，“明明就是孔雀开屏！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贺涵皱了皱眉。
“小枚的意思是，人家向你展示羽毛，”林一清安慰道，“这样也好，他主动靠拢。你只需顺手推舟、半推半就……”
“一清，”贺涵打断了她的虎狼之词，插话道，“你说，有没有可能，我和他真有点血缘关系？我爸是独子，但爷爷的几个兄弟姐妹在战争中失散了，有没有可能……”
他越说越支吾，一清断然问道：“血缘关系会改变你的立场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