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、祝余

    离开还魂崖的卞城王从阴间来到了人世。

    人间的世人把死后的世界称为阴间,或是冥界。人们口中的冥界被浸蕴着沉沉的生死别离之恨,阴森、恐怖。

    可他不觉得人间与冥界之间有甚么不同,都是寻常日子。只不过是一片薄薄的灵魂拖着一具沉重的肉身,终身所累。

    他心疼人,也厌恶人。

    那座山名叫条谷山。一千年前,他在那座山里修行避世。

    条谷山深得像一个深绿色的无底洞。无数的豺狼虎豹终日游荡,寻觅口粮。

    他是神,自然不怕甚么野兽。倒是那些野兽,即便是成群结队地路过他的住所也要绕道而行。

    修行的日子久了,山中的景象也觉得厌烦了。

    是日,卞城王化作平常中年男子的装束,手执一把破蒲扇要下山。

    条谷山地势险峻,上山难,下山更难。卞城王踏着一双破草鞋,踩着一路的泥泞,吹着山里的野风一路到了半山腰。

    卞城王怅然地回想着那些往事,恍然发觉那都是一千年前的事了。他记得那时节仿佛是由夏入秋,山里的树木葱葱郁郁,形成一座厚重的屏障,把条谷山和山外的世界隔开了来。

    风声吹动树叶儿,沙沙地响着。间或闯入几只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几声。

    风声、树叶儿声、唧唧的鸟声之外,稀奇似的有一串儿婴孩的啼哭声撕开了山里的宁静。

    婴儿?

    婴儿怎么能逃过山里无数野兽的眼睛鼻子,到了这半山腰之处呢?

    他循声而去,拨开深深的草木,见一个裹着襁褓的婴儿,嗷嗷地啼哭着。

    婴孩身边蹲坐着一只肥肥胖胖的幼虎。小老虎看起来乖巧温驯,仿佛是看见这婴儿被唤醒了灵性,竟然不伤那孩子,反而提防着周遭的其他禽兽来害那孩子似的。

    卞城王的无聊劲儿一股脑儿地全被这幼儿和幼虎赶走了。当下要下山找乐子的心思也烟消云散,立马就抱了弃婴,一路招呼着小虎儿回了住所。